此时他所坐的地上,散落下漫天的花雨,忽然,不再有任何声音传来,取而代之的是那个男人缓缓睁开了自己的双眸。他伸出一只手,轻巧地接住了一片缓缓飘零的花瓣,而另一只手仿佛掐了一个法诀,静静地笑了起来。
沈入忘看到他的眸子,其中一只犹如高挂于半空之中的皓月,一地银沙。而另一只却犹如天边的烈日,灿烂如金。
沈入忘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这和尚怪好看的,不过,这世上的和尚他也算多有见闻了,哪有和尚穿得如同这般富丽堂皇,还长发及腰,这断然是个妖僧。
打定了主意,他却还来不及开口,那僧人笑了起来,他笑得极为好看,但不知道为何,沈入忘总觉得他有一种历经了沧桑的厚重感,只不过,时光不曾在他身上留下什么证据。
不知道为何,沈入忘无端地想起了某个实在不常笑的人物,他笑起来虽是没有这般妖冶夺魄,却委实让他有那么几分心惊,他在佛堂之中念叨了一声“阿弥陀佛”,想要将那个青衣道袍,不苟言笑的容颜甩出脑海。
却是越想越不如意,这厢念头落了下去,那边又突兀地升起了几分他的坏处,这等折腾之下,原本的算计便落了个空。
“我在此地,久候多时了,沈公子。”
沈入忘听得此言,声音如清泉。
小道士自忖并不认识这个看上去有些莫名其妙的僧人,但既然他在秦纨口中与落鸿山有所关联,知道自己的存在并不稀奇。
拜那些个正道子弟所赐,此时“沈入忘烧毁祖宗基业,理当天打雷劈”这样的话语恐怕早已传遍了整座留仙岛。
这里被他捉弄过的村民并不少,有几个甚至恨他入骨,此时来访的除了他,恐怕也就没了别人了。
他大喇喇地坐在和尚对面,笑着说:“大师,你好呀。”
“沈公子别来无恙,你的来意,我已是知晓,若是不妨碍,请将秦公子取来交我一观。”僧人双手合十,行了一礼。
沈入忘的表情仍是如常,心下一惊,他笑吟吟地说:“大师,非是我小气,俗话说得好,‘防人之心不可无’,我知你与尊师有旧,但如今时过境迁,我就连大师的法号,都不曾听闻……”
僧人会心一笑,他微微颔首:“小僧名曰‘鸠摩罗’,曾受尊师恩惠,在此有了一处容身之处,此乃大恩,故而我便于佛前立誓,若是此间有用得上小僧之处,凡听雨阁门下前来,小僧必为诸位大开方便之门。”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纸信笺递给了沈入忘。
“这是尊师所写的亲笔信,他与我虽是山上山下的邻居倒也是时常互通有无。”
沈入忘看了两眼,已经知晓和尚所言非虚,他也并不啰嗦,一笑之间,已是郑重其事地将葫芦递给了僧侣,他亦是小心翼翼地双手捧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