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纨。
说来也是桩悬案,在落鸿山上,曾经那般多的师兄弟之中,他打小便被称作“秦纨的跟屁虫”,那时候,他初初上山,师父恐他因家中灾厄,夜不成眠,遂派了秦纨来此看护。
那时候的秦纨,沈入忘想了想,不过是比自己高了半个头,他年纪不大,却是甫一出生便成了山上的弃儿,由师父抚养成人。
是故小小年纪便老成持重,这山门之中的一切都由他一肩挑起。
“小时候的自己,对他还真是依赖呐。”他想到了什么不由得笑了起来,只是想到此后面前之人对他越发冷淡,不知道是该哭还是笑。
秦纨不知其心中如此之多的曲曲折折。他手里托了一只小托盘,上面放了不少东西,从纱布到食物不一而足。
面前的青衣道人坐了下来,也不去瞧小师弟,只是自顾自地将东西摆放了个整齐,便撤了托盘,他拿起绷带,伸手将沈入忘的手掌翻了过来,而后细细擦去上头的血污和泥痕,涂抹上药,方才松了手。沈入忘也不说话。
儿时的他初初被带到了这座山上事,脾性喜动,而极不喜静,最喜欢的便是漫山遍野的疯跑。
彼时二师兄常剑庭老成持重,三师兄同样犹如一只油猴儿,四师兄唯唯诺诺对师父的话言听计从,五师兄是个假道学每日算计着的都是妙羽宫的小师妹与山下镇中醉仙楼的上等好酒,至于六师兄更是练功练到走火入魔,整日待在剑楼之中,出来了便四处与人比剑。
那时候,能够管得住他,也尚且能管他的,只有大师兄秦纨一人。
他若是有了磕磕碰碰,他便是这样一言不发地与他上药,若是他被师父关了禁闭,自然也是大师兄偷了后厨的吃食前来喂他。
沈入忘曾经笑着问他:“少阳君,大师兄,这些都是你偷来的吗?有海蛎烧,哦,还有上好的竹叶青,这可是师父的私藏。”
可少阳君仍是一言不发,只顾着给他摆着吃的,弄好了,便头也不回地走,只丢下一句:“碗与杯子,我过些时候来收。”
他一度被关了禁闭胜过在外逍遥快活,颇有些乐不思蜀的感觉,只盼着师父哪日再多关他些时日。
“少阳君?”
面前的人闷声不吭,他也只能尴尬地笑了两声,阳光斜斜地打在屋内,散落在清隽少年的背脊上,却没来由地冒起了一阵阵青烟。
他的身体好似在日光之下快速消融,秦纨皱了皱眉,他一招手,一缕幕布便落了下来,遮住了渐渐盛大的光线。
秦纨手底下稍稍用力了些许,沈入忘低呼出声,他看到秦纨正看着他,连忙干笑了两下说:“好像断了。”
“不会。伤口都处理完了,且将这些吃的吃了,如今,落鸿山上不怎么安全了,我们要赶紧下山。”少阳君许久之后,总算说了话,但在沈入忘听来还是一如既往地没有感情,照章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