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追到底,就看见一个人影破开了窗户,从窗户外翻了出去。沈扶玉身影比射出去的剑还要快一些,他的身影似乎只是在黑夜中闪动了几下,便顷刻间追上了它。沈扶玉腾空而起,衣袍翻飞,落地在了它跑动的前路上,清月剑劈开风,剑尖直指他的面门。
它逼不得已停了下来。
借着月光,沈扶玉看清了它的长相——这人浑身都被绿色的植物包裹住了,唯有胸腔处破了道口子,里面长出的翠绿色的植株中,有一块宛如红得近乎滴血的晶莹剔透的锋利碎片。
果然,绛月剑碎了。
沈扶玉倒不奇怪,从这个草人疯狂躲避他的时候他就猜到对方身上有绛月剑的碎片了——即便被封、碎裂成好几片,他依旧是绛月剑唯一的、不可代替的主人。
绛月剑不敢、不能、更不舍得伤他。
不是藤蔓在忌讳什么,而是绛月剑在保护沈扶玉。
草人静静的脸上缠满了藤蔓,却是面对着沈扶玉的,沈扶玉知道他在看自己,便道:“还请阁下将绛月剑的碎片还给我。”
草人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他往后退了几步,很明显是要找机会逃离。
沈扶玉却是没有动,半晌,他叹了口气,轻声喊道:“阿户。”
草人身体一僵,似乎没有想到他会认出来自己似的。
沈扶玉一看他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可他的心思却没有因为猜想成真而轻松半分,反倒愈发沉重起来,他没有撤回剑,剑气倒是柔和了几分,他只道:“绛月剑的阴气极重,虽会带来无穷的力量,但久而久之,也会损失你的魂体。最终,你要么魂飞魄散,要么被绛月剑反噬干净。无论是哪种结局,都没有再世为人的可能。”
两人无声地僵持了一阵,天上的乌云遮住月亮又散开,良久,草人的藤蔓才渐渐地撤去,露出了旧时少年黢黑怯懦的面孔,他看着沈扶玉,眼眶竟渐渐发红湿润,他的声音听来异常沙哑,像是年久的石磨碾压豆子的发出的声音:“我合该落得这个下场……”
池程余处理好了屋里的毒尸,带着草乌姗姗来迟,他看看阿户,识相地没有说话。他已经看不透这个事件的发展了,想问问沈扶玉,又觉得会打扰他,想问问草乌——那跟白问一点区别都没有!只能抓心挠肺地干站着看。
沈扶玉听了他的话,只是无奈地给他笑了笑,他道:“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阿户。”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猜,村长不会想看见你这般的。”
事事休·七
沈扶玉的那句话不知道戳中了阿户心里的哪点事情,他迟迟没有开口,只是可怜地站在原地。
沈扶玉无声地看着他,半晌,他道:“流言皆道你同山上土匪狼狈为奸,恩将仇报,害死了整个村子。”
阿户身体一僵,他浮在眼眶中的泪水终于顶不住心头的压力,大颗大颗地砸了下来,鬼声凄切,他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像一头找不到家的毛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