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迟长叹一口气,缓缓走进人群中央,屈膝跪了下来。
这一跪,倒叫周围人吓了一跳,慌忙上前扶他:“楚兄,你这是干什么?”
楚江迟摇摇头,沉声道:“是我们蓬莱,也是楚某对不起大家。”
众人一愣,下意识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楚江迟面露犹豫,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叹息道:“当年,是我们楚家急功近利,为了快速增长修为,囚禁鲛人取血,才引来了今日的祸患。”
“鲛人?取血?”
男人继续道:“这段不堪回首的过往,早已随着老一辈的离世而埋藏,不管是我儿子还是现在的蓬莱弟子都不知情,他们和大家一样,一心修道,只为降妖除魔,保护天下百姓。至于妖王,她是当年幸存的鲛人,对蓬莱充满仇恨,当年蓬莱被妖怪突袭,就是她的手笔,那一夜,太多年轻弟子无辜惨死,而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若当真要交换,就把我交出去吧,我作为岛主,理应承担这一切。”
说完,他弯下腰,将额头重重磕到了地上:“只求大家保护好我门下弟子,他们都是好孩子,不该无故承受这罪孽,他们都是无辜的呀!”
一片静默中,齐月瑶轻轻嘶了一声,歪头与温时玉咬耳朵:“我怎么感觉这么不舒服呢?”
温时玉眨了下眼,低声道:“以退为进,总有人吃这一套。”
果然,一名大汉走到楚江迟身边,抓起他的手臂:“楚兄不必下跪,你且告诉我,取鲛人血一事发生在什么时候?”
楚江迟低声道:“已经……是两百年前了。”
“两百年!当时你才多大,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要我说,当年取血的人早已死了,那妖王袭击蓬莱,也杀死了那么多无辜弟子,现在到底谁欠谁还说不定呢!”
周围顿时响起仗义的附和:“就是,楚兄放心,我们绝对不会把你交出去!我们可不像妖怪那般薄情寡义,这么多年你做了什么我们都看在眼里,大不了,我们就和那妖王拼了!”
楚江迟连忙摇头:“不不不,怎么能拖累大家呢,我这条命,若能为大家换得一时安稳,也算值了。”
此话一出,同情的声音顿时更为响亮,这时,却有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道:“那就去换。”
一瞬的寂静后,众人齐刷刷看向声音的主人。
季泠月环着双臂,冷笑道:“嘴上说得好听,真这么想的话,现在就冲出去,没人拦你。”
楚江迟面色微变,片刻后,他低下头:“我明白,你与那蓝妩关系亲厚,她也是鲛人,自然对我多有不忿……”
“只有她吗?”季泠月扫视了眼周围的人脸,一字一句道:“一群蠢货,是非不分,黑白不明,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竟还扬言要保护天下百姓,被你们保护,天下百姓还真是可怜。”
“你!你一个魔头,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话!今夜结界这事还没完呢!”
“确实没完,”又一个声音从人群中响起,蓝妩走到季泠月身边,微笑道:“楚岛主让我好找,没想到您亲自到场了,既然如此,真相也可以揭晓了。”
楚江迟一愣,心里忽然生起不好的预感。
果然,女人清晰唤道:“楚娇,起来吧。”
他惊讶地抬起头,只见之前还昏晕在不远处的楚娇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她擦了擦唇角的血,平静地走了过来。
“你……”他死死盯着她:“你不是被……”
忽然,他意识到什么,愕然道:“你与她们是一伙的!”
“算是吧,”楚娇淡淡道:“变成一伙也没多久。”
当着众人的面,楚娇环视一圈,朗声道:“我可以作证,当年,是楚江迟毁坏魍魉城的护城大阵,今日,也是他派蓬莱弟子前来打开石岭城的结界,妄图把妖怪放进来!”
声音落下,众人顿时一片哗然:“你说什么?!”
“胡言乱语!”楚江迟暴怒出声:“你鬼迷心窍,竟如此诬陷于我,你忘了自己也是蓬莱的人吗?!你母亲若知道了……”
“你还敢提我母亲!”楚娇猛地打断他:“她已经死了,死在了你的命令下!对,我确实是蓬莱的人,正因如此我才知道这一切,因为每一桩每一件,我都参与了!”
楚娇转过身,不管不管道:“当年魍魉城,是我从庆子白嘴里骗出了打开禁地的方法,也是我带楚江迟进入了禁地,破坏了阵眼,至于今夜这些轮值的修士,他们之所以神志不清,也是因为我对他们种了蛊,这些事都是我亲自所为,我不会为我的过错辩解,但楚江迟,你也休想逃脱这一切!”
楚江迟咬紧牙关,敏锐察觉到周围人眼神的变化,厉声道:“楚娇!我知道蓬莱以前待你不好,可这不是你信口雌黄栽赃同门的理由,我们门内的私事,应该在门内解决,而不是拖到大庭广众之下让别人看笑话!”
楚娇冷笑一声:“你不是要出去换命吗,还在乎什么被人看笑话?”
“你,你……”
他脸色青白交加,一旁的人群不断晃动,庆家人也从中走了出来,阴沉问道:“楚江迟,她说的是真的吗?”
“不,”楚江迟咬牙道:“她在胡说八道!”
气氛越发僵持之时,一个轻佻的声音忽然从人群外响起:“哎呦,看来我们回来得正是时候。”
蓝妩一怔,惊喜回头:“姐姐!”
人群逐渐分开一条道路来,蓝鸢环着双臂走在最前,笑得恣意,身后则跟着风尘仆仆的孟长歌:“刚回来就听楚岛主在这里叽叽歪歪,啧啧,这不是巧了吗,我们还有人证。”
她侧开身体,露出身后的三个人影,蓝妩下意识看过去,忽明忽暗的光影中,银色长睫蓦地一颤。
在不断响起的惊呼声中,那道纤细的身影缓缓走出,漂亮的脸庞扬起熟悉的笑容:“好久不见啊,你们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