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熬的期中考试终於结束,在两个礼拜的强力恶补下,至少看到题目时不再是一片茫然,可若要说顺利的话绝对也称不上。
成绩公布的那天,向来不将此当一回事的我,竟突然有一丝紧张,手心微微沁着汗。
「你转x了不成?什麽时候也会在意成绩了?」
刚领完成绩单的歆瑷回到座位,正巧将我的局促不安纳入眼底。
我瞄了一眼她手里的单子,一如往常的是那种爸妈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唉,你不会明白的啦!」我朝她叹了口气。
毕竟连我自己都不明白了,难道我是怕老师对我失望?
「纪巧慕。」
台上传来叫唤,我迈出有些僵y的步伐,伸出双手接过成绩单,而後看都没看一眼,将成绩单压在x口迳自回到座位上。
「怎麽样?」
歆瑷将手枕在我的桌面上,一脸期待地看着我。
我吞了口口水,缓慢地掀开x前这张薄薄的纸……
……
「全部……及格了?」
我有些不可置信,盯着分数反覆看了看。
和以往拿到的成绩单不一样,这次的单子上不见任何刺眼的红字。
虽说有些科目是低空飞过,但悠月的考试向来难度偏高,年级平均总是落在七十分左右,能考到九十以上甚至近百的异类,往往只有坐在悠月榜上前几名的那几位。
而偏偏这种怪胎,我身边就有两位。
「哇靠!纪巧慕,这是你地准备了满桌菜肴,平时顶多小酌的妈,也不会和爸一起喝到烂醉吧?
趁着爸妈还仅存一点意识,我好说歹说才将他们劝进房里休息。
回到客厅後,老师正坐在沙发上,我轻手轻脚地坐到他的身侧,发现他的双眼紧闭着,脸上泛着酒後的微醺。
临时被爸妈邀约来家中的老师还身着着上班时的衬衫,只是领带已松至x前,钮扣也多敞开了两颗,露出一小片结实的x膛。
下一秒,他却一个翻身,面朝着我,距离近到温热的气息连带燃烧着我的脸颊。
我僵直了身子,视线却无法从面前放大的脸孔移开。
长而浓密的睫毛、挺立的鼻梁、单薄的双唇,以及好到看不见毛细孔的肌肤。
眼皮连带睫毛轻颤了下,他半眯着睁开眼,我竟也忘了要退开,以一个极度亲密的距离和他对望着。
「老师?」鬼使神差下,我开了口。
我一度怀疑自己也醉了。
「嗯?」低沉的雄x嗓音从喉头发出。
瞬间,心跳好像漏了几拍。
面前的人眼神朦胧,很快地便闭上了眼,伴随着沉稳的呼x1声。
心跳依旧加速着,全身似在发烫。
我突然想起在老师家时的那个拥抱。
无论是话语、拥抱的方式,都和以前我哭泣时安慰我一样。
可确实有地方不一样了,否则我心头的紊乱不会无限放大。
心中复杂的思绪依旧无法着落成话语,能得出的字句却寻觅不到解答。
b如,我似乎没来由地希望着,希望面前的人不再只是将自己视为当年那个跟在他身後跑的小nv孩。
在他眼里,我不想要是一个孩子。
至於原因,我不知道。
这次的期中考试,班上的平均来到史无前例的新高。
虽说一直以来总有言海伊和白歆瑷两根擎天玉柱替班上顶着平均,可这次却是班上所有个t皆有显着x的进步。
而会有这样的结果,毫无疑问要归功於我们的班导师。
说来神奇,不过是一次普通的考试,造成的连锁反应之大,学生开心了,家长开心了,甚至连学校也开心了。
而此事件的最大功臣,还在周五的放学後自掏腰包地替我们这群受益者举办了一场小小的烤r0u庆功,学校也破例在非特殊活动时开放了场地––室内舒适的活动场,大片的落地窗外是有着屋檐的半室外烤r0u区。
随着天se渐暗,满地的闹腾却不减反增。
难得小小放风的机会,不再是面对黑板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和难解的公式,大家肆意呐喊着,将属於这个年纪该有的青春填补上。
我抱着早已吃撑的肚子,和歆瑷及几名nv同学坐在离烤r0u区最远的木桌边。
言海伊被围在隔壁桌男同学的中心,整桌不时传来大笑,偶尔朝我们抛来几句话语。
我心不在焉地听着两边的一来一往,视线总忍不住飘往前方不远处。
老师彻头彻尾地守在烤r0u区,几名男同学轮流帮忙着,以及,一群破天荒围绕在附近的nv同学。
为什麽说破天荒?
明明距今不过半年前的宿营活动,光是待在野炊升起的烟旁十分钟都受不了而拒绝顾火的一群人,现在竟然连续烟燻了超过一小时。
相较宿营那天,今天浓烟更旺,天气又更加闷热,大家倒是不介意了。
而当时为首抗议顾火的江佳倩,现在正挨在老师身边,看似尽心尽力的帮忙。
江佳倩说起来算是公认的班花,虽说b起脸蛋,她更加引人注目的大概是那凹凸有致的身材曲线。
这天多数同学皆换上了轻便的上衣,她偏偏穿上一席轻飘飘的小洋装,一头大波浪卷发并未紮起,不断重复着将发丝g到耳後的举动,相较同龄的样貌看来成熟抚媚许多,燃烧的火光映着她的双颊,染上一抹浅浅的绯红se……
不对,又不是在演偶像剧,看看她脸上厚厚的妆容,那抹绯红铁定是她画上去的!
「程禹老师年轻又帅,还超懂学生们的心,难怪会那麽受欢迎。」
大概是留意到我的视线,歆瑷突然凑到我耳边说着。
「你不是和老师私下交情也不错吗?你说,老师有没有nv朋友啊?」她一脸藏不住的八卦。
在刚开学时,我曾和歆瑷及言海伊聊起过老师的事,关於他是那年救了我的人这件事。
「我不知道啦!没问过,有也不奇怪吧?」
奇怪的是话出口的同时心却有点酸酸的。
我不自觉又往前方瞟了一眼,结果竟然看见江佳倩举起一串烤r0u,顺理成章地便凑到老师嘴边。
她竟然想喂老师吃烤r0u?!
成何t统!简直是za0f!唯恐天下不乱!
我激动地站起身子。
「靠,纪巧慕,你要吓si我不成!突然是怎样?见鬼了?」
对,是见鬼了,见到妖魔鬼怪!
老师很自然地微微退开身子,随即空出一只手接过江佳倩递上的烤r0u串。
眼看她的诡计并未得逞,我心中燃起的无名火也瞬间熄灭。
「咳,没事,我只是想去装个饮料。」
我故作镇定地拿起桌上的杯子一饮而尽。
添完饮料回到座位上,却听见烤r0u区的方向传来一阵sao动。
似乎是因为食材不够,老师打算开车到附近的商店添购,一群nv同学却为了谁要一同前往而争论不休。
眼看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互不相让,我却彷佛感受到那道目光越过人墙停留在我身上。
「班长,来帮忙吧!」抛递而来的话语告诉着我这并不是错觉。
突然想起刚开学班长ch0u签时,我抱怨了好一阵子老天爷为何特别眷顾我,这辈子没过什麽ch0u奖运,却在这时刻用上了。
但我现在才知道,原来当班长也并不全然只有坏处。
原来我是真的受到老天眷顾。
「真的不需要多找几个人来搬东西吗?」
坐进副驾系上安全带後,我说着违心之论。
想起刚刚其他nv生嚷嚷着车上还有座位,老师婉转回绝的样子心里不禁暗暗窃喜。
「饶了我吧!」
老师叹了口气,嘴角挂着一丝无奈的笑。
「t谅一下我这个菜鸟老师,我也还在0索和学生相处的方式。」
他r0u了r0u眉头,显然有些疲惫。
车子驶出了校园,没一会儿便抵达了目的地。
迅速采买完食材後,我们再度回到车内,而车子才刚起步,天空却开始飘下细细雨丝。
「下雨了,天气预报明明说今天降雨机率为零。」我看着雨滴拍打在挡风玻璃上。
车内的气氛不同於去程时,突然静谧的有些诡谲。
雨势不大,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落下的水珠仍有一丝阻碍视线,可老师却迟迟未开启雨刷。
我有些困惑地往身旁的人望去,下一秒,车却突然往路边停靠。
「咦?怎麽停下来了,是有什麽东西忘了买……吗……」我的音量渐低。
闷热的夏天,车内的空调吹得我掌心冰冷,老师的额头却挂着几滴汗珠。
他紧紧蹙着眉头,发出沉重的呼x1声,左手贴在x口,将平整的衬衫捏起皱摺。
「老师?」我听见我的声音颤抖着。
他似乎没听见我的叫唤,身子前倾,头靠上方向盘。
叭!
因误触而响起的喇叭声划破凝结的空气,连带他的身子一震,随即像是突然想起什麽,右手伸入k子口袋翻找着,却又碍於发抖的手指不够灵活而迟迟未果。
我没多想,连忙伸手一把捞出口袋里的东西。
是一罐小小的药瓶。
我倒出一粒药丸到他的掌心,正张望着想查看车内是否有水时,他已将药送入口中。
老师依旧低着头,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仍不间断的紊乱呼x1,以及似乎刻意压抑着的情绪。
他的左手依旧用力抵在x口,随着x膛而起伏。
我一句话也没有问。
不是不敢问、不知道怎麽问、或是不知道从何问起。
而是我再清楚不过了,那道也曾深深綑绑我的枷锁。
创伤後压力症候群。
在诱拐事件後,起初的一阵子光是看见陌生中年男子便会使我焦虑不安,後来渐渐地剩下没办法独自走在夜晚的路上,直到现在,我几乎痊癒,唯独害怕着暗不见光的小巷子。
可我依旧记得每次发作时,心中的痛苦、恐惧、无助,难受地无法呼x1,x口彷佛压着千金重。
有时会想哭,有时想放声尖叫,想要逃离那个诱使我回想起残破回忆的地方。
爸说过,叔叔阿姨是在一个下着大雨的日子离开的。
或许只是我太过自以为是的猜想,但是不是,在下起雨的时候,那年的巨大痛苦就会次次反覆折磨着老师?
大家总说,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七年的时间明明可以漫长到每一天都是煎熬,可是不是却又不够长到去忘记一些事?
我想起了那天跑到老师家道歉时他说的话。
没事啦,他说。
会没事吗?我想。
问题的解答再清楚不过了。
根本不可能没事。
雨势仍未间歇,滴滴落在车窗上,模糊了窗外的景se。
心里仅有唯一的念头,我想替他做些什麽,无论多微不足道。
我举起手,抚上老师的头顶。
「没事。」我说。
手掌沿着发丝向下,抵达後颈、背部,一下下轻拍着安抚。
「别怕,我在。」近似呢喃的话语在沉静的车厢内显得格外清晰。
似曾相似的言语及举动,如同藏在记忆深处的那些年,温柔的大哥哥次次安抚我、接揽我的情绪那样。
在接触到我的t温时,老师的身子微微一颤,可渐渐地,原紧绷着的身躯似乎也逐渐放松下来,呼x1也趋於平稳。
半晌後,面前的人终於抬起头,我也缓缓将手收回。
他望向我,神情有些不自在,我也因此莫名有些尴尬。
我将一直紧捏在手中的药瓶递给他,他抿抿唇,大概在想着如何和我解释刚刚的一切。
「我们快点回去吧!出来太久的话大家会担心的。」我识相地打破了僵局,而後开启车门。
「雨不大,学校也快到了,用走的吧!」
「不是开车,还能被淋sh?」言海伊皱起眉,从包包里拿出一条乾净的毛巾丢给我。
「我这是汗!」我睁眼说瞎话。
回到学校後,一切看似无恙地继续进行着,一样的吵杂,一样的喧闹。
直到活动告一段落,大家收拾完物品後纷纷离席,我仍杵在场内的一角,心中如同卡了si结般地不痛快。
「发什麽呆,回家?」言海伊来到我的身侧,手指敲了敲桌面。
「喔,你先回去吧!老师托我锁门,我晚点才走。」
我随口向他扯了个谎,其实身上根本没有钥匙。
「没关系,不用等我。」预料到他接下来的话语,我连忙先一步出声。
如果回家的时间晚了,言海伊总是会特地等着我,来自他担心我的温柔,尽管他没明说。
「没事啦!我早就完全好了,别担心!」
我拍着x脯担保,并非逞强,而是这些年来确实已不再恐惧着一个人的夜晚街道。
起初虽有些勉强,可我毕竟不能一辈子都依赖着谁。
言海伊有一丝的迟疑,在我再三的坚持下才终於先离开了学校。
一会儿後,视野范围内已不见任何人影,静谧的夜晚只听得见风儿呼啸而过的声响,连带而起的落叶滚动声,以及开始夜生活的生物们细微的鸣叫。
我盯着仍放在前方桌面上的公事包,唯一能证明老师还没离开的物品。
咔啦!
终於,前门被推了开来。
视线交会的瞬间,进门的人脚步明显一顿。
「还没回去?」老师浅浅g起嘴角,边一道道巡视着上锁的窗。
「嗯,我在等你。」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我才後知後觉地意识到一切的不妥。
明明我很清楚,越是痛苦的回忆,越无法对别人说出口,可我现在的行为却好似b迫着他面对我,只为了一解自己心头的烦闷。
「担心我?」看似问句,却带着显然的玩笑语气。
此刻我心中却想着,眼前总带着笑意的面孔,是真的出於内心的开心吗?
「对。」我答道,不忘肯定地点点头。
大概是我的回覆过於认真,老师反而轻笑出声。
「回去吧!」
离开学校後,我们缓步走在回家的街道上。
雨後的空气格外清新,褪去了几分夏日的闷热。
泥土混着雨水气味充斥鼻腔,视线落在地面,脚步闪躲着一滩滩积水,双唇却像被人封上胶带般sisi贴紧着。
「我以为你是有事情想问我才特地留下来的。」沉默持续了一阵子,老师微侧过头,望向走在他右後方的我。
「本来是……」我心虚地承认,一边在心里咒骂总凭着一gu冲劲做事的自己。
先不说自己根本没有立场去过问老师的过去,刚刚才发生那样的事,又怎麽能自私地去揭露别人的伤疤?
「啊,不过,现在不是了,我是说,现在好像不应该问,不是,那个,我的意思是……」我越解释越模糊,连话都说不好了。
「我是说,对不起,我不问了。」话含糊地说在嘴里,连自己都听不清。
「噗哧……」老师却像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右手抓上领结拉低了几分,与我的慌乱相衬显得更加轻松自在。
我愣愣地停下脚步,不解地望向面前好看的笑脸。
「太凭着直觉做事或许是缺点,学着改变也很好,但我不讨厌那个有什麽说什麽的你。」老师收起微笑,换上几分认真的神情,「所以,在我面前你可以不用考虑这麽多。」
语毕,清晰可见的酒窝印上双颊,深邃地彷佛将我x1入。
夏天夜晚的风轻拂而过,连带发丝飞舞,带走了些什麽,也留下了些什麽。
庆幸着我的关心似乎并未成为他的负担,却又失落地不满足於此。
他在我眼中是多麽的特别,而我也贪心的希望,在他眼中我也是。
「虽然你说你没问题想问,那当作我想找人聊聊,听我说吧?」
家里附近的小公园,简单而老旧的设施。
我怀念地东张西望,长大後几乎没有来过这里,眼前熟悉的景se瞬间g起许多回忆。
路灯照亮着四周,夜晚的公园空无一人,我们在秋千上坐下,生锈的铁链摩擦发出声响。
「好久没来了,好怀念。」我感叹着。
「这里都没变,还是和以前一样。」老师的视线停留在面前小小的沙坑,以前来公园时我最常逗留的区域。
似曾相似的话语,如同再次相遇那时。
只是单纯因为怀念,还是老师总在很多时候不经意去寻找过去的影子?
「七年前的时候,走得很匆忙,什麽都没带走。」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但或许有再多的时间,对那时的我也没有什麽是想带走的吧!」
出口的笑,若似苦笑。
「在国外的那几年,过得还好吗?」
蠢问题。
明知道不可能会好,但其实我想问的是,在那里也有像叔叔阿姨一样,能给予老师类似温暖的人存在吗?
「挺好的,想要什麽都有,」像是怕我不相信般,他又补充道:「顶楼有游泳池,出门有专车接送,三餐有聘用的厨师,生活还有管家打点。」
「是不是挺好的?」他g起嘴角,似笑非笑,使我分不出话里的真实度,但也忍不住跟着笑了出来。
「像刚刚那样的状况,我是说,在车上那时的事,现在也常常发生吗?」我小心翼翼地开口。
「本来不常了,大概是因为刚回到这里,最近太常想起以前的事……没事,我想过一阵子就会好多了。」他用着云淡风轻的口吻说着。
後来,老师和我聊起许多在国外的生活。
听来恰似让人羡煞的一切,富饶的生活,可恣意妄为的日子,可我心里却听见一道声音在呐喊着:他并不快乐。
因为他总像是在说着别人的故事。
「老师这七年来都没有回国过吗?」我问着。
「没有,」他微笑,「不是没有机会回来,是我胆小地不敢回来。」
我望向他的双眼,跌进他眼里的深邃,那是深的一望无际的悲伤。
「我害怕看到曾经熟悉的一切,害怕想起过去的事,害怕回到这个早就没人在等着我的地方,害怕……许多心里产生的莫名其妙的想法,都让我恐惧。」
自始至终,他的嘴角都浅浅g着,语气淡然。
「不过,真正回到这里的时候,才发现其实没有那麽难,」他莞尔,「原来可怕的只是自己的想像。」
就算是连我这个旁人听来都几乎窒息的痛,等到真正释怀後,就能在聊起这些事时坦然一笑吗?
还是因为练习过无数次的微笑,在往後的日子里便能习惯成自然?
明明是真实在我眼前的人,却好似隔层万里迷雾,转瞬就能从我眼前消失。
「你会……一直留在这里吗?」我遵循着内心的疑问开了口,带着一丝的惧怕。
怕他和七年前一样,仓促且无声无息地又消失在我的人生。
回应我的是一片空白,漫长到好似他并未听见我的话语,我未出声催促,眼神始终盯着地面。
「我不知道,」许久後,他才轻声说,「也许会,也许不会,未来说不准,b如我本也以为不会再回到这里。」
紧握在秋千铁链上的双手沁出了汗,期待落了空,我并未得到我想听见的肯定答案。
不善言辞如我,即使自以为能替他做些什麽,却始终无能为力。
「好了,话题太沉重了!」老师突然站起身,走到我面前。
「回去吧,谢谢你听我说这些。」他伸出手拨乱我头顶的发丝,和从前一样。
脑中的思绪翻搅着,最终停留在他说的那句话:在我面前你可以不用考虑这麽多。
我抬起头,直望向面前的人,他转身准备离开,我连忙拉住他的衣摆,像深怕失去般,捏紧。
「你知道吗?我一直是这样想的。」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一丝颤抖。
大概,我并不需要去思考着能为他做些什麽,我只要把心里所想的告诉他就好。
这样就好了。
我想说出来,替当年年纪还太小,来不及多想,来不及好好感谢的我说出来。
「那天有遇见你真的太好了,那天遇见的人是你真的太好了。」
我真的打从心底地感谢,感谢那个人是你。
「你的出现,不只是拯救了当时的我没有受到更严重的伤害,我并没有被那些痛苦的回忆困住太久,一定是因为你就陪伴在我身边。」
所以,我想告诉你。
「如果有一天你离开了这里,至少你一定要记得,是有人在这里等你的。」
我会一直等你。
所以,请你不要失去了回到这里的理由。
一年一度的悠月祭在期中考後接踵而来。
早在几个礼拜前便已拍板定案的班级主题––童话故事,这几天大家正紧锣密鼓地准备着。
我坐在地上,手里拿着已经折腾我好几天的服装,再放眼望去四周围的nv生,我的进度显然严重落後。
「纪、巧、慕!」
循着方向抬头,刚走进教室的言海伊正大步往我的方向靠近,听着他连名带姓且略带咬牙的叫喊,我下意识地往歆瑷背後缩了缩。
「你又做了什麽事要言海伊帮你收拾烂摊子?」歆瑷无情地往角落靠去,明摆着不淌这滩混水。
唔……
我在脑中快速回想,一时还真想不起来。
「我问你,这b赛怎麽回事?」
言海伊将一张单子拍在我面前,我瞄了一眼,瞬间明白他的来意。
「哪有怎麽回事,不就是悠月祭惯例有的校草选拔吗?」我装傻。
可言海伊毕竟不是傻子,他一声不吭,只是g起嘴角看着我,皮笑r0u不笑,看得我心里发毛,不出几秒便自投罗网。
「我有什麽办法,问了好几次都没人自愿啊!学生会又规定每班至少要推派一个人参加,我也尝试交空白报名表上去,但被退件了……」
我小小声地嘀咕,试图装可怜来掩盖眼前的怒火。
「所以你就可以擅自填上我的名字?」他在我一旁坐下,怒气不减反增。
「反正,你就算不愿意也来不及了,况且我听说去年你没参加结果有好多废票都在上头写上你的名字,你今年如果还不参加说得过去吗!你对得起你的那些支持者吗!」
装可怜不成,我乾脆大言不惭地合理化自己的行为,反正在言海伊眼里,我早就是个不知道礼义廉耻四个字怎麽写的人了!
好痛!
谈话的同时我手上的动作仍未间歇,一个不小心针便往布料另一侧的手指头刺了下去,何况这个不小心从开始制作服装的第一天起就不知道发生了几次,让我的手心布满了许多细小的伤口。
看着鲜血微微渗出,我连忙ch0u了张卫生纸压着以免弄脏服装。
「啧。」怎料,流血的我没喊痛,一旁的言海伊反倒发出一丝不耐的声响。
不需任何言语,他眼神里的鄙视意味却表露无遗。
「g嘛?想嘲笑我就说啊!」
反正我也听习惯了,不管你说几句我都不会受伤的!
「脑袋差就算了,你连基本的裁缝也不会?」
……好样的,叫你说你就说,叫你去吃屎你怎麽不去吃!
「你不懂,我这叫慢工出细活,只要我努力不懈,滴水能穿石铁杵也能磨成绣花针!」我瞪了他一眼,将脑袋里能想到的词语都搬上,便转过身背对他继续埋头苦g。
「给我。」针头还未穿过布料,突然,一只手从我背後伸来,一把将整件服装给ch0u走。
「你做什……」转瞬间的疑惑,很快便由讶异给取代了。
言海伊熟稔的一针针缝下,动作迅速,却又远b我原先折腾了许多时间的成果来的整齐得多。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手里的动作,又再一次大叹老天的不公平。
俗话说,上帝为你关了一扇门,就会为你开启一扇窗。
而言海伊就好b受尽上帝宠ai,不仅给了他一扇富丽堂皇的大门,还连带敞开无数天窗和落地窗。
我离开教室,决定趁这个空档出去晃晃……咳,我是说,决定尽班长的职责去看看各小组的进度。
率先来到户外正在组装简易架子的场布组,我环顾了一眼四周。
嗯,不在。
接着来到烹饪教室,远远便传来一阵淡淡的香气,我站在门边往里头望了一眼。
嗯,还是不在。
咚咚咚地再前往办公室,我往门上敲了敲。
「怎麽了?」期盼的脸孔随着门扉敞开映入眼帘。
「我来报告班上目前准备的进度。」我端上事先想好的理由。
那天离开小公园後,我和老师间似乎有些微妙的变化。
具t我也说不上来,好似填补了原先七年空窗的隔阂,总觉得虚无缥缈的人,成为了更真实的存在。
大概是因为那天聊了很多心里话吧?
进度的报告三两句就说完了,我开始东扯西聊。
「手受伤了?」突然,老师的视线停留在我伤痕累累的掌心,刚获得的新伤口还微微渗着血。
「喔,没事啦,不小心被针刺了几下,伤口很小。」我甩甩手。
下一秒,老师却从ch0u屉拿出消毒水和ok绷。
「真的不用啦,待会就没事了,也不痛……嘶!」
药水滴落伤口传来的刺痛使我忍不住缩了缩,这才注意到刚才的一阵奔波似乎不小心将伤口拉大了些。
「不痛?」他抬起眉眼看我,眼底藏着一gu笑意。
「不……那麽痛。」我小小声地说。
离开办公室後,我走在前往教室的路上,不自觉地一直搓r0u着那块缠绕在指头上的ok绷。
不痛,真的不痛。
只不过是手心里残留着的温度有些发烫而已。
为期三天的悠月祭揭开序幕,因为开放校外人士参与的缘故,整个校园从c场、走廊到各班级几乎塞满了人。
轻快的水晶音乐在教室里流淌着,班上所有人皆换上了童话故事角se的服装,各处装饰着话本里常见的场景,花草树木的森林、华丽梦幻的城堡,以及几张应景的木头桌椅摆放着做为客人的用餐席。
碍於设备及经费不足,餐点仅供应几项简单的选择,可尽管如此,班上的生意依旧是门庭若市,缘於只要消费就能获得在一面jg心设计的童话故事墙拍照的资格。
你说不过是一面墙,有什麽好拍的?
墙大抵是没什麽好拍的,但人可就不是这样了。
原先的规划仅是提供服装和道具让消费的人能在美美的墙面前拍张照,可演变到後来却莫名成为了“点台店员”拍照的活动。
男x顾客的点台首选,江佳倩身着一套经过jg心改良的白雪公主服装,小露香肩,合身的剪裁将好身材表露无遗,和白雪公主相去甚远的一头波浪卷发垂在两侧肩头,随着身子的晃动轻扬飞舞,配上始终未改变的甜腻笑容,牢牢地抓紧了现场男x的目光。
至於nvx顾客的点台首选……
老师先是在班上nv生的半推半拱下,连着配合拍了几张相片,而排队的人却如同滚雪球般越滚越大,不只是其他班级的人,连带着许多校外人士都来参一脚。
同身为客人的点台冠军,江佳倩就像个口香糖般地一有空档便挨到老师身边,时而露出刺眼的笑容,刺地我心浮气躁。
「这桌子你都擦了五分钟有了,g嘛?在想什麽这麽心不在焉?」
歆瑷凑了过来,没等到我开口又像是想到什麽般地在我耳边低语。
「哦……难道……是因为言海伊不在?」配上一副暧昧至极的欠揍表情。
「言海伊不在,失落的才不是我好吗?」我用下巴b了b门口聚集的人群。
冲着言海伊而来的nv生中,虽然有极大部分临时倒戈和老师拍了照便心满意足地离开,但依旧有一大票忠心的拥护者仍不愿放弃任何一丝可能地等待着。
而言海伊这机灵的家伙八成是早预料到现在的状况,老早就将他的值班时间都托给我了,作为交换,我身上这套服装的缝制则约八成都是由他完成。
奔波於带位、点餐和送餐,忙地晕头转向,当我好不容易ch0u空瞄一眼手机时才发现早已过了交班时间。
「欸,小琪,现在轮到你们组接待客人了吧?」我连忙抓住匆匆经过的身影。
小琪是围绕在江佳倩身边的跟班之一,她手里抱着不知道打哪生来的道具正快步走往拍照墙区。
「蛤?噢,但我们那边还忙着耶!不然你再撑十分钟,等我们那边告一段落就过来,谢啦!」
「等……」
她自顾自地说着,也不管我是否答应便加速离开了现场。
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我认命地继续招呼着客人,不知道又忙了多久,眼看内用的客人所剩无几,我於是决定找个没人的地方喘口气。
出了教室後我往顶楼的方向走,找到一处不会有人经过,又恰巧能眺望整个校园的一角待着。
往楼下望去,完美地将悠月祭的喧闹尽收眼底,b如各个社团摆放的摊位、发着传单拉拢客人的学生,又或者捧着食物到处闲晃着的人们。
最终我的视线停留在司令台上吉他社的表演,一名nv孩轻刷着和弦,配上乾净柔和的嗓音,正深情唱着情歌。
似在演出,又似在诉说着心情。
歌词里唱的字字句句,是不是其实都是为了想传递给某个人呢?
「明年我也加入吉他社好了……」我喃喃自语着。
「大野狼。」突然,一道声音在背後响起,伴随着一gu力道将我衣服上的帽子戴上。
「你怎麽在这里?」我回头问,带着诧异和喜悦。
「逃出来了。」老师身上还挂着部份王子的配件,看来确实像是仓促逃离的样子。
我忍不住笑出声。
奇怪,原先心头卡着的烦闷浮躁,一瞬间好像都烟飞云散了。
「其他nv生大多选择公主服,要不就是jg灵或者nv巫装,你却偏偏选了大野狼?」他打量了一眼我的服装,带着疑惑及嘴角的几分弧度。
「很可ai不是吗?」我举起我的狼爪挥舞着。
虽说这大概得归功於言海伊的巧手,除了狼爪外还缝制了狼头造型的帽子,否则我今天应该只会像是穿着一套和主题无关的灰se睡衣。
「嗯,挺可ai。」带着笑意的眼神直落我双眼,却彷佛触动开关似的,倏地点燃了颊上的温度,使我慌乱地收回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