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她穿鞋了没?”徐昆顾不得削他,先问了句。晚间室内地暖不敢开太大,怕把欣柑闷出汗着凉,引起风寒感冒。地板虽不冷,也不会暖和。
“徐昆。”欣柑挨过来唤他。
徐昆一听欣柑娇滴滴的声音,心头的火气消弭了一大半,很温和地问她,“怎么这么晚还让阿仑留你房里?以后不许这样了,入夜就让它回院子。”
“可是你跟爸爸不在家,楼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你家好大,一层就比别人好几个房子加起来都大,跟个迷宫一样。我害怕,开着灯都不敢睡。”说到自己单独一人,不由想起远在他国的沉莲禅和沉星津,以及二人对自己冷淡的态度,心中更添了几分难过,嗓音带出泣腔。
她揉着眼睛,“要不,我找一下老班,看能不能安排我提前回宿舍。我不去饭堂吃,自己多带点儿泡面,饼干,牛奶。寒假就剩十几天,怎么着都能应付过去。”
寒暑假留宿学校的学生会集中管理。就算不能跟其他女孩一个宿舍,隔壁肯定会住人。宿舍墙薄,能听到人声,欣柑就不怎么寂寞害怕了。
卧槽!
徐昆重重捶了下自己脑门。
他不是没有考虑这个问题,他是完全没有想过这一点。
他跟他爹安置欣柑,第一考虑安全性,第二考虑舒适度。
徐昆从小到大,身边亲近的人不是大老爷们,就是跟他一样又粗又悍的小子,要不然就是诤诤铁骨的军人。他是有堂妹表妹,一则他与她们相处时间极少,一年也就见几面;二则这几个女孩子,一个比一个骄蛮,飞扬跋扈,别说怕黑,怕鬼,鬼遇见她们都要退避三舍。
“那怎么行?”大过年,让女朋友回学校吃泡面饼干,自己他妈还算个男人吗?
“心肝儿,宝贝儿,大宝贝儿,你别哭呀。”徐昆本就想她想得抓心挠肝,这时添了好些愧疚,再想到除夕夜,她孤零零,没有一个亲人在身边,又心疼得紧。如果不是实在走不开,都恨不得连夜开车回去陪她。
无法见真人,瞧几眼她漂亮的脸儿也好。
“心肝儿不怕,咱俩见见面。你就是我祖宗,咱们什么事儿不能商量?”他挂断电话,立刻给欣柑发去视频请求。
‘笃笃’,门板突然被敲了两记。
徐昆他们下午抵达老家岷汜市尧鞍镇。
祖屋提前半个月已经整葺一新,打扫得一尘不染,昨日又派人仔仔细细再清理了一遍。大部分日用品,行李,也在一周前运送、置办齐全。
今天众人都是携带些随身物品过来。前脚踩进地界,茶都没喝上一口,访客后脚就闻风而至,络绎不绝。敢在第一天就摸上门的,要么是没出三服的至亲,要么是族里的长辈,都怠慢不得。
长子徐竞骜不在,作为次子的徐竞骁本该侍奉父亲,领挈底下的弟弟、子侄们待客。
奈何徐竞骁自小就不驯,离经背道,后来在自己的商业帝国乾坤独断几十年,更加我行我素,不近人情。
他乍离了欣柑正不自在,不耐烦见外人,除了他爹,他哥,他儿子,现在再加一个欣柑,其他人在徐竞骁眼内都是外人,借口都不寻一个,丢下一句,“我到东跨院休息”,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套四合院的正院有正房五间,正房两边还有耳房。挪出两间会客,余下三间用作徐老爷子,徐竞骜,徐竞骁三家暂居。
徐竞骁嫌挨着会客厅,人多吵闹,指了正院东侧一座跨院做临时居所。一是图清净,二是小院里栽了十数株玉灯玉兰,树型收拾得十分规整,如今正盛开,如削玉万片,如白莲朵朵,清丽雅致,香气怡人,想来小姑娘会喜欢,谁知欣柑无法同行。
徐竞骁撂担子,有事弟子服其劳,儿子也一样,徐昆只好顶上。
送走了几茬客人,一大家子吃过年夜饭,果盘刚端上,又有人上门,拖家带口,一问,都是乡亲,全都姓徐。打扰?一家子骨肉,怎么能说是打扰,分明是团聚啊。除夕,团圆,多应景。
徐昆表面笑眯眯,心里马勒戈壁,大半天下来,愣是逮不到一点儿空隙给欣柑打电话。
等他看到徐宅负责监控闭路电视的安保人员给他发的信息,脸上温和有礼的笑容就维持不住了。
“爷。”他抬眸,人已经从座位站起来,身形挺拔,鹤立鸡群一般。
这行为有些失礼,他爷爷正跟他同辈的一个族亲说话。认真算起来,徐昆要尊称他一声伯公。
徐戎今年六十九岁,丝毫不显老态。穿一身挺括的深蓝色绵羊毛单排扣西装,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虎体熊腰,像座小山一样巍昂。徐竞骜,徐竞骁兄弟高大颀峻的身材就是遗传自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