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所以他如今也没得选。
&esp;&esp;“这一笔账,如此糊涂蒙混过去,对各位,对杨二公子,可都算得上是最好的结局了。”
&esp;&esp;固然没人相信杨荣清,可也没人责备他。
&esp;&esp;最多也只是围着他,做些可惜的假笑,叹息一代忠瑞侯世子竟因年少无知做了些错事;
&esp;&esp;可是毕竟没有罪降下来——要躲开圣人的怒火,不是谁都有这个幸运的。
&esp;&esp;如此行事,虽然不明不白;
&esp;&esp;可是许多事、许多人,都得是不明不白着才能维系下去。
&esp;&esp;杨驻景却只答他:
&esp;&esp;“黑便是黑,白便是白。”
&esp;&esp;“杨家人一向坦荡行事,没有什么需要遮羞的。”
&esp;&esp;“与其受各位一场含糊又自我感动的无效掩护,倒真不如让舍弟死也死个清楚明白。”
&esp;&esp;“——宁公公,勿要疑惑了,拆吧。”
&esp;&esp;他字字都说的慢,却字字都不容置疑。
&esp;&esp;周身的人都不动了,唯恐再有什么动作刺激到他——也可能是怕暗卫扑下来时碍事;
&esp;&esp;总之杨驻景明明身处军营最为严密肃穆的一道营帐中,却好像得了完全的自由一般自在。
&esp;&esp;好似命已经豁出去了,身份也不在乎了,一切都抛下了。
&esp;&esp;无论是主帅的避而不看还是白蓉镜的审视还是荆中和的怒火,对他而言都不值一提。
&esp;&esp;心既已挣脱出去了,谁又能束缚他呢?
&esp;&esp;他就只是站在那里,如打了胜仗一般骄傲。
&esp;&esp;宁蕖听他说罢,怔了怔,又慢慢道:
&esp;&esp;“……如此。”
&esp;&esp;“你还真是和姚先生学到精髓了。”
&esp;&esp;宁蕖晃了晃被制住的手,费了些力气才收紧五指,捏紧那张纸,慢慢地抬起头:
&esp;&esp;“国舅爷,白督军,荆特使。”
&esp;&esp;“杨千户这一番话,倒叫咱家想起来了些宫中旧事。”
&esp;&esp;“虽不能讲出来,但那事情的经过是个讲究’义‘的,也因此将有个好结局。”
&esp;&esp;“光是为了这个,咱家就愿意担这个风险,把杨二公子这幅大作拆开与各位一观。”
&esp;&esp;他说的好似前言不搭后语——无所谓,他也并不希望其他人听懂。
&esp;&esp;他只是忽然想通了某些事。
&esp;&esp;倘若帝师在这里,听了杨驻景这些话,也会让他这样做。
&esp;&esp;“——若是闹出了什么事情,收不了尾;”
&esp;&esp;“陛下怪罪下来,咱家就与杨千户、杨二公子一起担。”
&esp;&esp;纸卷一展开,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准,更不要说谁受什么处置;
&esp;&esp;但他也只能如此说。
&esp;&esp;他不是畏惧,他以为他是该做些事的。
&esp;&esp;帝师教导他,掌着权力,便不能只做掌权的事;
&esp;&esp;还要做只有掌权的人才能做的事,且要尽力而为,要问心无愧。
&esp;&esp;愈是在高位,愈是要如此。
&esp;&esp;做他人不敢做之事,做他人不能做之事,是为“敢为天下先”。
&esp;&esp;杨驻景竟不生疑,轻易松开了手,看着他。
&esp;&esp;气氛顿时更加剑拔弩张——此时只要督军太监一句话,这位敢在主帅营帐造次的千户就会被穿成筛子。
&esp;&esp;但宁蕖什么也没说,什么多余的动作也没有;
&esp;&esp;他只是叹了一口气,随后真的慢慢展开了那巴掌大的纸卷。
&esp;&esp;墨迹慢慢露出来,一根一缕,交结成舆图形状;
&esp;&esp;有山、有平原的标记,正是茂州边疆布防。
&esp;&esp;宁蕖更深地叹了口气。
&esp;&esp;能是如何?也不过如此。
&esp;&esp;但盯着他的人既没有说停下,他也就只好再细细看上几眼。
&esp;&esp;他凑近去,直到漆黑的墨痕几乎擦在他鼻尖,劣质墨的味道充斥起他的鼻腔——
&esp;&esp;宁蕖忽然停住,发出一声极轻的“咦”。
&esp;&esp;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杨驻景已从跋扈的站姿改成了单膝下跪。
&esp;&esp;膝盖着地,无比响亮的一声。
&esp;&esp;“方才多有得罪,末将愿受任何责罚。”
&esp;&esp;……
&esp;&esp;杨戎生又笑的出来了。
&esp;&esp;几位特使督军,还有他那个“胆大包天”的儿子,此时都围在他边上;
&esp;&esp;虽然不能直说贺喜的话,但总会是不把他当个罪人来看了。
&esp;&esp;荆中和把着扇子,大大方方笑道:
&esp;&esp;“听芙卿方才所说,二公子改过的这一幅图,竟只和他与主帅商议的结果差几个细节呢!”
&esp;&esp;“真真是父子间心有灵犀,令郎竟把家传功夫学的这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