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府后院的灯盏次第亮起,映得窗纱一片昏黄。
顾轻音倚在软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
钱禄存的横死、诡异的乌珠、李景华的幻境、癔症发作时的失控,还有宁非然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治疗”……连日来的种种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盘旋。她闭了闭眼,额角突突地跳着,连带着太阳穴也隐隐作痛。
“音儿……”
顾夫人推门而入,手中捧着一盅参汤。烛光下,女儿苍白的脸色让她心头一颤,眼圈顿时红了:“你这哪是做官?分明是拿命在熬!”
顾轻音强撑起笑意,接过汤盅:“母亲多虑了,女儿只是有些累……”
“累?”顾夫人消瘦的脸颊微微抖动,声音发颤:“你看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眼下的青黑都快赶上砚墨了,你当娘是瞎子吗!”她越说越激动,“当初我说什么也不让你入仕,你父亲偏说你有才华,如今倒好,官是越做越大,人却越来越瘦,连个囫囵觉都睡不安稳!这女官不当也罢。让你父亲把这官职辞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顾德明负手踱入屋内。他看了眼妻子通红的眼眶,又望向女儿疲惫却倔强的神情,长叹一声:“音儿如今是京兆府少尹,正四品的官职,岂是说辞就辞的?”
顾轻音知道父亲未尽之言。自江陵王谋反案后,顾家虽得以保全,却始终如履薄冰。她在京兆府的位置,既是圣恩,也是枷锁。
“娘,“她拉着母亲坐到绣凳上,声音放软,“您看父亲在兵部不也终日忙碌吗?女儿这官做得虽累,却能护着咱们顾家……”
“官位再高,有命重要吗?!”顾夫人猛地转身,泪珠滚落,“你只顾着颜面,可曾想过女儿日日面对的是什么?什么凶案、血案、尸体,听着就很渗人!”她哽咽着说不下去,瘦削的肩膀不住颤抖。
顾轻音放下汤盅,轻轻握住母亲冰凉的手:“母亲,孩儿真的无碍……”
“从前做个从五品的御史中丞也就罢了,如今竟升到从四品少尹!”顾夫人甩开她的手,“女儿家要这么高的官位做什么?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