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屿哥儿府里次数太多,同人说话也随意,府里众人待他也亲切,没等回话,他就准备进去门里。
没想到侍从却为难道:“谢小郎君来的不巧,若是上午回来,还能见着小少爷,可今日午时刚过时,黄娘子从商行回来,带小少爷去了府城。”
谢景行脚步一滞,脸上笑意顿收,“怎么突然去府城了?”难道屿哥儿身体还没好,吴老大夫都无能为力,必须得去府城找大夫吗?
侍从看他脸上浮出焦急,赶忙解释道:“谢小郎君可别担心,小少爷的身体早两日前就已是大好了,吴老大夫断言小少爷以后的身体会和其他哥儿一般无二。是京城里的大少爷因故来了通州府,可却不能脱身过来,小少爷想念家里人,才急急忙忙赶过去想见见面。”
谢景行越听眉头挑得越高,这是有了亲哥哥,就不要认的哥哥了?
一天天“谢哥哥”、“谢哥哥”的叫得可甜,结果一遇到真哥哥,谢哥哥就被抛之脑后,居然不顾身体才好,就跑这么远去了通州府。
“呵。”谢景行看着手里艳红的糖葫芦,亏他还特意挑了屿哥儿最喜欢的海棠果糖葫芦。
把糖葫芦往身后一背,谢景行似笑非笑地说:“那我先不进去,家里还有人盼我早些回去,就不多逗留了。”
“行行,等小少爷回来,我定会告知他。”侍从满脸堆笑。
谢定安看着谢景行手里没送出去的糖葫芦,“怎么又拿回来了?”
谢景行将糖葫芦从哪拿的,放回哪去,“有人没这口福吧。”
谢定安失笑,谢景行和屿哥儿关系好,他是看在眼里的,屿哥儿都快成了谢景行另一个亲弟弟,对待他的态度和对家里双胞胎也差不离,没想到谢景行居然会因为屿哥儿未等他回来,连专门带给屿哥儿的东西都不给了,真是孩子气。
“等屿哥儿回来,我再给他重买一份,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万一放坏了。”谢景行不是真有情绪,见谢定安看他的神情,解释了一句,他可没有那么小心眼。
想念家人是人之常情,谢景行对此毫无意见,他自己也一样放不下家里人。
他心里不舒坦的是,屿哥儿亲哥哥作为年长那个,到了通州府不自己过来看望屿哥儿,却偏偏让一个身体刚好转的孩子,经受路途艰难去找他,也不知他心里怎么舍得?
关键是屿哥儿好不容易被他带得性子活泛、乐观,也习惯不委屈自己,结果一遇到家里亲人就又乐颠颠地凑过去,真是让人省不下心。
唉,算了,谁让人家是亲哥哥呢。
谢定安离家几日,心里也想念,马跑起来的速度比平日要快不少。
马车一路未停,谢景行忽然又见到个眼熟的背影走在前面。
那不是寇准规吗?
这次谢景行一眼就认出来了,连衣服都一模一样。
谢景行让谢定安放慢了速度,在寇准规旁边停了下来,“寇兄,这么巧,又撞上了。”
寇准规惊讶转身,仍然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谢兄。”
谢景行看看面前这一条通到周家村的村道,边上尽都是一些分散在路旁的小村落,寇准规一个镇上居民,独自往这边做甚,“寇兄是要往哪里去?”
不会是走错道了吧?
寇准规回答:“去周家村。”
谢景行诧异,“这么巧?我们就是周家村人,正准备回去,快上来,刚好载你一程。”
他本是和谢定安一同坐在车辕上,此时立即往后面挪了位置,好让寇准规能坐下。
寇准规看样子像个小顽固,实际上性子却是大方的,不作推拒,说:“多谢谢兄,多谢谢伯父。”
就上了马车。
谢定安微微点头,就又驾驶着车往前行去。
等寇准规坐稳了,谢景行才问:“寇兄怎么会去周家村?”
寇准规就是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身体都坐得笔挺,只时不时随着马车的颠簸晃动一下,“我去接涵哥儿,他今日一早就去了周家村,教村民们新的竹扇样式,我在家中温书后,得知他还未归,闲着无事,干脆去接他,刚好也可以出来走动走动,疏散疏散身体。”
谢景行更疑惑,“不是天下商行安排人教村民制扇?怎么是涵哥儿?”
寇准规没想到谢景行作为周家村人,却不知这件事,涵哥儿可是一开始就随他师傅去的周家村,这都已经大半年过去了,谢景行居然一无所知。
谢景行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我本就进学晚,还要参加今年的县试和府试,家里和村里的人都不想扰我,没给我说这些事,我自己也是一心沉在读书上,没多关注。”
寇准规点头表示明白,“涵哥儿是随他师傅一起去的,师傅是天下商行的人,制扇手艺好,可也忙,听他说,涵哥儿于制扇一道上有些天分,手上功夫不弱,教村民手艺绰绰有余,有时忙不过来时,让涵哥儿自己过来。”
原来在周家村教大家制作竹扇的人居然就是他认识的林涵,真是很巧合。
“原来如此。”谢景行恍然。
“谢兄是今日才从县城回来?”寇准规心里对谢景行感激异常,之前还要考试,没有时间,等考试结束后,他想找到谢景行好好道谢,却没找到人,只能自己独自一人回了宁和镇。
他本想着只能等日后相遇时,再好好表达一番感激之情,没想到今日就遇到了。
谢景行回答说:“是,昨日考完县试后见到了老师,今日上午他领我去参加了一趟诗会,诗会结束后才往回赶。”
不过,距离府试不过只有两月时间,寇准规此时才应该在县城书院才对,谢景行想到就问:“寇兄怎么没有待在书院和同窗一起温习,居然也回了宁和镇?”
被问得一怔,想到书院里发生的事情,寇准规垂下眼,嘴唇绷直,沉默片刻后,才开口道:“我从书院退学了。”
谢景行闻言诧然,顷刻间联想到县试头一日在考场门前发生的事情,错愕地说:“该不会是因为那几人想要诬陷你作弊的事情,可错的明明是他们,后面几日我也再未曾见他们进场考试,书院该是秉公处理了他们才对?”
寇准规点头,平静地说:“当日就处理了,不过不是院长处理的,而是我们所在课室的易夫子。”
看着往后退去的花草林木,寇准归目光直视前方,言语淡淡,“易夫子为人刚正不阿,听我说完事情经过后,当时只让我回斋舍好好休息,存足精力应对后面几日考试,我知易夫子不会徇私,便也没再将事情记挂在心上。”
话语里渐渐显露了一些歉疚,“我昨日试后回到书院时才知,易夫子在我离开后,直接带着书院杂役去将那几人压去了静室思过,由于天寒,再加上作恶被揭发后心中忧惧,几人都害了病,虽然易夫子得知后立即将他们送去了医馆,病情也不甚严重,可他们家人还是闹上了书院,让院长停了易夫子的课,必须给他们一个交代。”
“院长平时为人还算公正,可偏偏来闹事的家长中,有一人是出资建设书院的人之一,书院每年的开支也有一部分是由他们捐赠而来,另外几人也不是善茬,这事无论如何也善了不能。”寇准规说着,本还算平静的脸上,也带上了一抹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