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狠狠推了我一把,可能他更想要挥过来的其实是拳头。
狭窄的厨房,连让人失控的空间都不够。他手一抓,抓得橱柜里被我们一齐塞进去的锅碗瓢盆往下一块砸,砸出令人心碎的交响乐。
青色陶瓷碎了满地,葡萄酒从裂成三半的酒瓶里流出来,淹过白色的瓷砖地,将地砖之间的缝隙涂成了红。
池易暄光脚蹲在铺满酒液的地砖上,抱头痛哭。
我第一次见到他哭得那么伤心,好像浑然忘记了我也在,脸因为缺氧而变得鲜红,抽泣时耸动的肩膀像要顶到天花板,那些恐怖的情绪就要把他撕裂了。
我扑过去,抱住他,手忙脚乱地擦掉他脸上的眼泪,可擦完又有新的滚下来。他就要被淹没了,五官像要从脸上掉下来。
“对不起,哥,我生病了,对不起,对不起。哥,你带我去医院吧,哥,我什么都听你的,以后绝不再做蠢事了。你带我去医院吧,对不起。”
别哭了,哥,求求你别哭了。
池易暄带我去了两家医院,结果都一样,他几次询问医生还需不需要做其他检查,医生写病历的手都不带停顿,“你换几个医院,结果都不会有不同。”
颇有种让他死心的意味。
我们拎着装满药的塑料袋从医院里出来,阳光很和煦,池易暄的脸色却很灰败,其实我想他早就有预料,可惜这种事无论打多久的预防针,都无法说服自己完全接受。
“哥,对不起,生病又要花钱了。”
池易暄的眼神晃动着,似乎是感到挫败,可是很快就被他藏好。
“你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你就好好听医生的话,按时吃药,及时复查,到时候和妈妈一起健健康康的,知道吗?”
我点头说知道。
方才在医院里,医生问了我哥的职业,好奇他如此忙碌,怎么有时间照顾我。
“发病时病人很难控制,家属需要竭尽全力给予帮助及鼓励,否则病人很有可能会对自己和他人造成伤害。”医生按动着鼠标,“我看看还有没有床位……”
言下之意暗示我住院接受专业护理。池易暄一下从椅子里站了起来,面有愠色,“我弟没有你说得那么糟糕!他没有伤害到别人。”
“你又不知道,发病的时候他能认得出谁是谁吗?”
“他能认出我来。”
“你能够每天都长时间陪着他吗?”
池易暄抻着脖子说:“他可以正常生活,才没有你说得那么严重……”
我很少见到我哥如此固执地与人争辩,最后是我去拉他的袖管,我说别吵了,哥,你别和医生吵架。池易暄气结,黑着脸拿过开药单,拉着我去药房取药。
“净他妈扯淡,想骗我们住院。”
等待药剂师配药时,池易暄站在缴费窗口前自言自语,眉心拧得很紧。我看了一会儿,伸手按在他两条眉毛中央的位置。大庭广众之下,想必我的动作一定很突兀。池易暄愣了下,眼睛向上转,看向我压在他眉心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