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何府的时候,戚景通的脚步很是沉重。犹豫再三,还是向身旁的两位侄子问道:“与贤弟相交这么久,难道你们就?”
“就怎么?”张仑接口,大概也明白戚景通的心情,却又很难描述的样子:“就没有感觉很郁闷、很可怕,担心什么时候被小叔给卖了?”
戚景通想了想,然后点头:嗯,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毕竟何瑾平时看起来飞扬跳脱、浮浪痴傻的,可想不到却有着那般深如渊海的心计——跟这样的人交往,感觉就是与狼共舞不,感觉跟一条毒蛇钻到了一个洞里一样,让人遍体生寒。
谁知他一点头,非但张仑笑了,就连李承祐都摇了摇头:“二叔,你觉得小叔真要卖我们的话,我们有法子逃得掉吗?”
这话一出口,戚景通的脚步愕然一停:是啊,假如何瑾真心与他们为敌,他们恐怕被卖了还要帮着数钱。
真不用怀疑这点,何瑾的确有这样的本事儿。
“所以,因为我们无法抗衡,就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想到这里,戚景通不由感到一股阴寒的气息,已从身体里升起,且好似无法摆脱。
“当然不是。”张仑就笑着开口了,道:“因为我们无法抗衡,所以才更要看清小叔的本心啊谁都不是傻子,都知道趋利避害。假如小叔真那么阴森恐怖,二叔觉得我们还敢跟他混在一块儿吗?”
戚景通一下不敢置信地看着张仑,难以想象这个在自己心目中,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的纨绔子弟,此时会说出如此一番令人发醒的话。
张仑却似乎不以为意,还安慰道:“其实二叔只是上来被吓住了,往后接触时间长了就会发现,小叔嗯,的确手段阴险毒辣、卑鄙无耻的,可他这些手段只会对敌人使,对于交心之人,他从来都是坦诚相见的。”
“就比如适才之事。”李承祐这时也附和起来,道:“假如叔父不是一五一十地跟我们说了,我们能猜得出他如何对付巡抚大人吗?”
“可,可如此一来,他也将我逼到了两难的境地”
“所以,这才是小叔最厉害的地方。时不时会逼你一把,让你遵循下本心。紧接着,你就会发现跟小叔呆得久了,也挺有趣的。”
“没错,就如小叔所言,生活就像那啥,既然反抗不了,就躺下来好好享受吧。”
两人说完信步而去,戚景通不由望着他们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很有一炷香的时间后,他才深有感悟地低语了一声:“既然反抗不了,就躺下来好好享受吗?你们这两个混账,是彻底中了何瑾的毒啊!”
然而,话虽这样讲。
回到府衙将对付倭寇的计划,事无巨细地告知了潘蕃后,潘蕃也下意识地想到了同样的问题,问道:“如此精妙的计策,他明明在军议的时候,就可以亲口告知本巡抚,为何非要将这等功劳,奉送给你们?”
这时候,戚景通就面无表情地回道:“大人,用何贤弟自己的话说,他就是疯一样的男子,不可以常理揣度。我们嗯,这些正常人,又怎么能理解一个脑子被烧坏了家伙的想法?”
听到这样流利到好似早就编好的回答,潘蕃很敏锐地看了戚景通一眼。
可随后,他又神色一缓摆手道:“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不过当务之急,也不是弄清他为何要这样做,而是这这样做,的确能解淮安上下一府安危。”
“润德说的不错,眼下的确正是运筹帷幄阶段。”
这个时候,潘蕃的心思就放在了军务上,凝肃决断道:“明日再度军议,本巡抚会密令三处卫所坚守抗敌。本府兵士的狼筅和鸳鸯阵操练,就交由景通你来负责。至于这诱捕奸细一事”
说到这里,潘蕃嘴角不由露出一抹笑意,道:“本府向来觉得,谁提出谁解决淮安知府一职,朝廷不是暂时还未任命?恰好盐司那里还没什么事儿,总不能让某个人太闲得慌了。”
戚景通一听这个,不由又惊又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