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已深,白日里的热气尽消,隐约能觉出点凉意。
一个没注意在酒楼玩到了这个时辰,父亲应该已经睡下了吧,沈明昭有点心虚地想。
她才不怕沈彦去告状,这事原也是要同父亲说的,那欺负她的浑人可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了,二哥哥说那人与沈家有生意上的往来,一定要让父亲好好惩治他才行,最好让那个贱人倾家荡产,不然还真当她是好欺负的。
“咦,二哥哥好像没和我们一道回来。”沈明昭左顾右盼,没见到沈焕的身影,也没太放在心上,左右他十天里有七八天都不着家,用大伯的话来说,只要没si外头就成。
才走到院子门口,就听沈鸿煊身边的小厮来传话,叫她去祠堂。
沈明昭面se一苦,在心里嘀咕着,怎么又要去祠堂啊,沈氏的列祖列宗想来也要腻烦三天两头见到她这张脸了吧。
沈鸿煊负手立在中央,早已等候多时,一见她来,厉声呵斥:“混账东西!还不给我跪下!”
沈明昭被他吼得一激灵,登时双腿软倒在地。
“爹……”她软了声撒娇,想像以往一样蒙混过去。
“别叫我爹!”沈鸿煊看她这模样怒火更甚,“没出息的东西!我费尽心思送你进松鹤书院,砸了多少银子,你几个堂哥想去都没法子,你倒好,学了一身纨绔习x,偷跑去酒楼同男人厮混,沈家的脸都教你丢尽了!”
沈明昭被他骂得狗血喷头,急忙解释:“爹,我没有,是、是那人欺负我……还有,是沈彦他……”
她这副语无l次的模样落在沈鸿煊眼里就成了狡辩,冷笑道:“又是旁人的错,合着你自个儿是一点错也没有?我问你,你去酒楼也是旁人拿刀架你脖子上b你的?”
她当然是这么想的,自己本来就没错,可她不敢说,又想起马车上沈彦那不屑的眼神,不服气道:“那为什么沈彦就能去,我不能去,里头还有我的同窗呢,不是什么不正经的地方,我们还一起掷状元筹,他们都夸我厉害……”
“逆子!你竟还敢沾赌!来人,把他给我按着,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训这个逆子!”听了这话,沈鸿煊当即气得抄起一旁的竹板。
沈明昭被人按着肩膀,被迫伸出手来:“呜呜……不、不是赌……”
两竹板下去,baeng的手心登时红了一片,沈鸿煊一点力道没收着,边打边骂:“与其等你将来把家业败光,我还不如现在就打si你个不成器的东西!赌是你能沾的吗,你还有什么不敢做!”
他是生意人,最忌讳这个,见过许多人因此倾家荡产,沈明昭以前虽然娇纵了些,但还算听话,不似旁的纨绔那般吃喝p赌样样不落,可如今是真的让他觉得有点失望,是不是太过宠溺才至于此。
沈明昭一反常态,心里梗着一口气,si活不肯认错,自沈彦回来以后,她就是这祠堂里的常客,她怎么样都是错,一向疼她的父亲现在是看她哪哪都不顺眼。
“我没错!是你偏心,就因为他考上了秀才,你嫌弃我呜呜……我已经很努力在学了……你就只想要他那一个儿子……”
沈鸿煊看她一脸不服,还顶嘴说混账话,丝毫t会不到自己的一片苦心,又y着心肠打了十板,罚她继续跪祠堂,不许任何人求情。
……
夜深人静,到了三更天的时候,沈鸿煊到底是心软了,放她回去歇着。
沈明昭哭得声都嘶哑了,一双手更是红肿得不像话,恨声道:“我一定不会放过沈彦那贱人!呜呜好疼……”
正替她抹药的墨雨想起在酒楼的事,以及沈彦当时的态度,犹豫道:“少爷,兴许不是三少爷告状的呢,他前头还救了您呢。”
沈明昭瞪她一眼:“不是他还能有谁,就他与我一道回来,爹这么快就知道了,一定是他害的我。”
“不是还有二少爷吗?还是他带您去赌的呢,那间厢房也是他的,还不让小的上去跟着。”墨雨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疑问。
沈明昭哪里肯听:“你出去,我不要你抹药了,连你也向着他,你到底是哪边儿的!二哥哥怎么可能会害我,要不是我不小心说漏了嘴,爹根本不知道我去玩了骰子,再说了,那不是赌!”
墨雨怕她气出好歹,连连好声哄着,替她仔细抹匀了药膏缠上纱布,才服侍着人睡下。
翌日,沈明昭就要离开沈府去书院,她执拗地站在大门口,si活不肯与沈彦同乘。
气得沈鸿煊又想打她,冷笑:“你哥哥一早就去书院了,都像你这样睡到日上三竿,还读什么书。”
沈明昭噎了下,气鼓鼓上了马车,临行前又被父亲严厉警告,若是再犯,腿给她打折。
父亲真是好没道理,她平时也起得很早的呀,只是昨日哭累了才起晚了,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敷了好久才消下去,沈彦那贱人一定是做贼心虚,不敢面对她,才落荒而逃的。
……
,两人浸在暖yan中,学堂里只有少年玉润清亮的声音和书写的沙沙声,一时间分外和谐。
“你这说的什么东西?怪不得教习老罚你,真是狗p不通。”周珣开口打破了这份和谐,丢了笔,再写不下去。
沈明昭不服气:“你说我,你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不就课考b我好上几名嘛,还不是跟我一样倒数。”
“你懂什么,小爷那是没认真学,要是认真起来,让你拍马都赶不上。”
见他真的耐着x子给自己写功课,沈明昭这会儿胆子也大了些,回嘴道:“那你给我好好写一个看看啊,光动嘴是怎么个事。”
周珣气x也上来了:“好,沈六,你给小爷等着。”
当下又提笔蘸墨,认真思索起来,许是被她拿话激了,心中憋着一gu劲,竟是下笔如有神,笔耕不辍。
才写了一会儿,又听沈明昭叫唤着:“慢点,慢点,你字又写丑了。”
周珣顿了下,咬牙放缓了速度。
……
等到洋洋洒洒写完一篇文章,周珣r0u了r0u手腕,转头正打算奚落沈明昭,发现她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她阖着眼,似是睡得有些不安稳,长长的睫羽微微颤动,挺翘的琼鼻下是莹润饱满的唇。
她的嘴唇也太红润了些,像是抹了口脂,一个男人为什么会长成这样,周珣忍不住想到。
那些旖旎的、恼人的梦境,困扰了他许久,难以启齿的,少年哥哥就出场啦,这周包写到文案剧情的画饼中……
沈明昭手上纱布缠了几日,周珣就给她写了几日的功课,她能感觉到,外舍那些学子都对自己友善了许多,至少再不当着面讥笑她了。
周珣家世好,在书院里向来是横着走,这些人隐隐以他为首,自然对她客气许多。
沈明昭把这些都归功于自己和刘瑾交好,刘瑾是周珣的表兄,一定是替她说过他了才会如此,她突然想起自己还没好好谢过他那日在酒楼的搭救,这样一来又有理由去亲近他了。
再一想,自己如今和周珣关系近了也是百利无害,指不定还能指着他给自己和刘瑾牵线搭桥呢。
她觉得自个儿真是聪明极了,竟能想到这其中厉害之处,只不过周珣之前可太坏了,他和他的那些跟班可没少欺负她,真是咽不下这口气,让他痛哭流涕跟自己求饶是不用想了,但她也是个有主意的。
“怎么又要重写?教习还是不满意?”周珣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一脸狐疑地看着沈明昭。
沈明昭脸不红心不跳地撒着谎:“那是自然,我哪敢骗你。”
她的瞳仁大而乌黑,专注视人时很容易给人纯然无辜之感,周珣没看出什么异样,反而自己有点不自在了,冷哼了声:“谅你也不敢。”
没写一会儿又开始烦躁,他觉得自己真是蠢透了,听了胡四的馊主意就算了,为什么要真的去做这些讨好她的事情,装装样子不就得了,左右她好骗得很。
这几日没再做那些恼人的梦,胡四说的也并非全无道理,想来是她生得太像nv人才令自己有了绮念,接近后也不过如此。他虽桀骜不驯,家风却很严谨,未及冠之前,母亲从不许那些丫鬟近身伺候,以免坏了身子不思进取,想是年纪到了才会如此。
既然他现在已经恢复正常,也用不着再对她有什么优待了,平白让这夯货借自己的势在书院里狐假虎威,天下可没有这么便宜的事,也是时候跟她算算这笔账了。
思及此,周珣当即丢了笔,似笑非笑地盯着沈明昭那仍旧缠着纱布的手:“沈六,你的手是叫人打断了吗,怎么还没好?不会是在故意报复,骗小爷给你做苦力吧?”
“我丑话可说在前头,要是让我发现你敢骗我,我也不是不能让你谎话成真。”
沈明昭听出他话里的威胁,看他又变回以前混不吝的模样,心里咯噔一下,含糊道:“就快好了。”
周珣冷笑一声,也不言语,径直抓过她的手不由分说解开了缠布,白baengneng的手摊在他面前,触手温凉,掌心确实还有点红痕,指尖带着点点neng粉。
沈明昭小心觑着他的脸se,有点心虚,正想找补两句,突然手被用力握了下,疼得她叫出声:“你做什么,疼呢。”
周珣像被针扎般猛的甩开,语带嫌弃:“矫情,哪个男人像你这样。”
瞪她一眼,复又提笔:“我就再给你写最后一日,往后你休想支使我。”
说完又忍不住想,她的手是什么做的,怎么跟没有骨头似的,只是轻轻捏一下就红了,怪不得一点小伤要养几日,真是半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噢。”沈明昭松了口气,还好糊弄过去了,又眼尖地说道,“啊,你写了个错字,这得重写。”
“闭、嘴。”
……
周珣给沈明昭写功课都是在学堂里,每每等学子们都走完了才开始写,到底是没避着人,有心的人稍稍留意下便能注意到他们。
美得雌雄莫辨的小公子活泼生动,气鼓鼓盯着身边人敢怒不敢言,而她旁边那少年面上虽不耐烦,耳朵尖却是藏着一抹殷红。
落在沈彦眼里的就是这样一个场面,他这弟弟倒真是个有本事的,周珣脾x这么差的公子哥也能教她攀上,他在宋教习那里看过沈明昭近日的功课,虽然书写之人已经尽力收敛,却仍能窥见几分狂放不羁,显然是代笔,只是他没想到这个人会是周珣。
一直以来,他都把沈明昭当做一个有趣的玩物,蠢笨无知却莫名具有b0b0生命力,被他玩弄于gu掌之间而不自知,越挫越勇,现在他却有种微微失去掌控的感觉,忍不住皱眉。
在他没有玩腻之前,怎么能让旁人捷足先登。
……
好不容易写完了功课,沈明昭赶紧离开了学堂,周珣这人真是y晴不定,日后还是得躲着点才好。
不知是热的还是吓的,出了一身汗,衣衫都贴在后背上,x口也难受得紧,她急着回寝舍换洗,想着解了缠布松快松快,一时不察撞进一个坚实有力的怀抱。
头顶传来熟悉清润的声音:“明昭弟弟,要当心脚下啊。”
沈明昭猛的推开他,握着拳怒目而视,她可还没忘记沈彦告状的事呢,把自己害得这么惨居然还敢在她面前惺惺作态。
这副张牙舞爪的模样,像极了即将进入战斗的幼兽,看了真叫人赏心悦目。
沈彦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油纸伞,b近一步,不由分说塞进她的手里,温声道:“听闻明昭弟弟最近都在让周珣给你代笔,到底是外人不方便,有困难的话,来找我吧。”
沈明昭又用力推开他:“贱人,用不着你假好心,有你吃苦头的时候,走着瞧。”
笑着目送她离开,沈彦回想了下方才那个拥抱。
他并不是什么文弱书生,从前和母亲相依为命受人欺凌的时候,他就知道,只有b别人更狠才不会受欺负,因此,他在沈明昭身上闻到了一gu熟悉的、从前与他常伴的气味。
血腥味。
甚至可以称得上浓郁。
……
沈明昭回到寝舍,神se恹恹扯着衣襟,就算要整治沈彦也得等她洗完这个澡再说,她快要憋闷si了。
“呀,有血。”墨雨突然指着她身后惊叫起来,“少爷,您回来的时候没有撞见什么人吧?您月事提前来了,这里都透出一小块血迹了。”
沈明昭想了想,自己回来时为了能快些,走了条近路,一路上没遇到什么人,老实地摇了摇头。
墨雨听完松了口气:“那您快些换下来,我给您洗了吧。”
沈明昭点了点头,乖乖由她摆弄自己,忽然想起路上好像撞上沈彦了,看着忙活的墨雨,张了张口,到底没说什么。
嗯,贱人不算人。
——
哥:我可不是娇滴滴的书生,有的是手段和力气bhi
日暮时分,天刚擦黑,沈明昭晚膳都没用多少,身上仅着一件浅se里衣,闭目蜷缩在榻上,小腹一阵一阵的疼。
墨雨怕她疼得喘不过气,替她解了裹x的缠布,偷偷0去书院里的小厨房,想着趁人少给她煮一碗红糖水,她就乖乖躺在榻上等着。
不知是不是太疼的缘故,总觉得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她想着睡着了便好了,可肚子疼得睡不着,下嘴唇被她咬得发白,额头冒出不少冷汗,到后来真的有了睡意,迷迷糊糊间,好似看见一个人影。
沈明昭从被褥里伸出一只手,在来人身上0索着,拽着他的手钻进被褥里,覆到自己柔软的小腹上,软软地撒着娇:“墨雨r0ur0u,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