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很久不去回想高中的事了,没想到会以这种形式再度回首。"
"报导的事不完全是事实,我想跟你当面谈谈,但可能要等我手边的事忙完才行。"
"对不起……"
最後一句对不起,刺痛了王千航的眼眶。
说什麽对不起啊?该说对不起的是他吧!
他为什麽什麽都没有发现?
他看了一遍又一遍,又担心又难受地皱起眉头,他还正想着要怎麽回应,这时一封新闻的通知却跳了出来。
齐佑源三个字闯入了他的视野,他连忙点进去看。
"先前被爆出未成年卖春传闻的男星齐佑源,在沉寂几日之後,经纪公司发出声明:「最近有关於齐佑源从事不当行为的指控,本人感到非常遗憾和困扰。这些指控皆为子虚乌有。无论是在个人生活中还是工作职场上,齐佑源的所有行为都遵循法律法规和道德标准,从未参与任何形式的不当行为或违法活动,齐佑源与该老师并未有超过师生以上的关系,也并未从事且不知情任何x1ngjia0ei易之犯法行为,本人也对於该老师的行为感到震惊且不齿,请外界勿再谣传。」"
王千航细细读了一遍,齐佑源经纪公司发出的公关声明,字字强而有力地否定了传闻。
但王千航又回头再看了一次,齐佑源给他的讯息。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那句"不完全是事实"。
他咬了咬下唇。
不完全是,就代表有些部分是事实。
哪边是事实?哪边又是谣传?
佑源,你那时候到底发生什麽事了?
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是不是受到什麽伤害了?
他看着与齐佑源的对话画面,思考了很久之後,用僵y的指头一字一字地打下。
"无论高中发生了什麽事,都不会是你的错,你那个时候只是个高中生,还是个小孩子。不需要道歉。"
"我等你。"
他想了一下,又匆匆加上一句。
"只要你需要,我永远都会在。"
但王千航看着这句还没送出去的话,突然觉得很讽刺,他岂不是就是在齐佑源需要的时候不在才会发生这些事吗?
他如果有多看着对方一点,还会有这些事情吗?
於是他又匆匆改成:"无论怎麽样,我永远都支持你。"
但愿这些字句,真的能至少给对方一些支持和安慰。
王千航深深痛恨自己的无力,自己所能做的,居然只有这些空泛的话语。
他收起手机,满怀心事的走回自己的座位上。
过了一个月後,在一个看不见月光的深夜里,齐佑源才风尘仆仆地出现在王千航家门口。
王千航打开门,看见他朝思暮想的人,原想立刻抱住对方,但考量到还没有进门,不知道会不会被好管闲事的人拍照,他还是忍住了这gu冲动,而是伸手把人拉进来,把大门带上。
倒了两杯麦茶,两人一左一右坐在沙发上,沉默了一阵之後,齐佑源才开口。
「千航哥。」
王千航转头看向齐佑源,发现对方脸上居然有带底妆,但通常齐佑源下戏後都会在现场卸了妆才走,他立刻觉得不太对劲,伸手0了一下齐佑源的脸,对方吃痛的哼了一声。
「你的脸怎麽了?」
「我……」齐佑源似乎原本想蒙混过去,但下一秒钟,他放弃地叹一口气,「我妈摔东西的时候不小心被砸到了。」
王千航心疼地皱起眉头。
「蛮神奇的是,从小到大她摔烂了这麽多东西,我们家居然还有东西可以摔。」齐佑源开了一个自nve的玩笑。
「摔了就要再买,」王千航虽然内心隐隐作痛,但他还是设法接了这个玩笑,「要不然她下次哪有东西可以摔。」
齐佑源嘴角微微弯起,但下一秒这个微笑便染上几分苦涩的味道。
「原本我是想说电话跟她讲一讲就好,不过她威胁我说如果我不回去就要去我经纪公司闹,已经给大家ga0出这麽多麻烦了,怎麽能再让她来,还好在她砸烂我们家最後一个杯子前,我说服她这只是y险肮脏的人要抹黑我的手段,只是她又开始大吵大闹要我退出演艺圈,」齐佑源往沙发一靠,疲劳地叹口气,「我下次可能要推荐她拍八点档,铁定b我还有天赋。」
齐佑源以前一直觉得跟母亲吵架没有意义,基本上就是左耳进右耳出,等对方发作完,但自从上次母亲偷看他的手机,w辱王千航,骂哥哥是si同x恋後,几乎烧断了他忍耐的神经。
这次他最後也忍不住吼回去,头也不回地甩门出去。
「你妈确实是八点档的代表。」王千航摇摇头,凑过去抱住了齐佑源,「听着就累,辛苦你了。」
两个人就这样安静地互相依偎了一阵,齐佑源才又开了口。
「高中的时候,我……」
齐佑源停了下来,像是在组织字句,王千航静静地等待,只是加强了拥抱的力道。
齐佑源的头轻轻往旁一靠,依偎在王千航的颈脖旁,接着他闭上眼,缓缓讲起了高中时的故事。
楼下传来惊天动地的叫骂声,随之而来的是东西碎成一地的声音。
十六岁的齐佑源厌烦地把门关上,门上的锁已经在某次父母亲争吵时被破坏了锁不上,他索x把各种重的杂物挡在门前,以防母亲等下冲进他的房间,接着躺回床上把耳机戴起来。
真羡慕哥哥,在办公室加班也感觉b待在这个家好。
好想赶快长大。
他叹口气。
然而,再吵的音乐似乎都挡不住母亲高声的咆啸,再加上他觉得音乐要是再大声下去,他大概会耳聋,於是拿下了耳机。
接着,他在床底下拿了预备的布鞋穿上,抓了外套还有包包,熟练地从窗户爬出,沿着屋檐下去,捉住他家後院的大树树枝,再灵活地从树上下来。
他降到草地上之後动作小心了起来,毕竟若是让母亲发现他晚上根本不在房间里,总是从大树这边下来溜到别的地方去,说不定会狠狠砍了树,这样他唯一的逃生路线就没了。
去哪里呢?
齐佑源一个人走在只有几盏昏h路灯的小路上,思考着。
千航哥这周又没有回来,说不清已经多久没回来了,如果对方不在,他也不好意思去打扰千航哥的爸妈,虽然千航哥总叫他不要客气。
大宇的家上礼拜才去过,虽然大宇没有说什麽,但他有感觉到大宇的母亲用困扰的眼神看他。
那是一种"我知道你很可怜,但每次都这样我很麻烦,我又不好拒绝你,显得我很过分"的眼神。
他抬头看向看不见月光的漆黑天空。
感觉这世界明明很大,却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还是去哥哥的公司?虽然离这里超级远,但用走的总会走到吧,回来搭哥哥的便车──
正当他在思索时,一滴雨水打在他手上。
该si!该不会要下雨了吧?他没带伞!希望不要下太大。
然而,事与愿违,没过几秒钟,雨势已转为倾盆大雨。
他把外套盖在头上,拔腿狂奔至最近的公园,当他好不容易冲进公园的凉亭时,他已经全身sh透了。
「根本没用嘛……」他嫌弃地甩了甩sh答答的外套,接着坐在木头座椅上,望着彷佛永不停止的雨幕发呆。
秋季虽然白天温度很高,但下了雨空气便带有凉意,加上他全身上下都被大雨淋sh,他很快地就打了今天晚上的第一个喷嚏。
「g好冷。」他双手抱x,忍不住抱怨出声,「今天真是烂透了。」
他等了半个小时,雨却没有变小的趋势,只感觉自己的手指变得麻木,寒意深入他的骨髓。
说不定会冷si在这里,但也许si掉都b活着好。
他突然有了这个想法。
反正这世界没人在乎他。母亲忙着发疯,父亲忙着应对母亲发疯,哥哥忙着逃避母亲发疯,最喜欢的人忙着跟别的男生谈恋ai。
就算他si了,这世界也不会有人觉得困扰吧。
他垂下眼,看着自己sh答答的k管不断的滴水,最後在地板上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洼。
「同学。」
他吓了跳,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处。
「你怎麽这麽晚还不回家呢?」一身浅蓝条纹衬衫配白se西装长k,戴着金属眼镜的男人撑着伞在雨中对他微笑。
他认出了眼前这个人。是教化学的程家言。
「老师……」他有点尴尬,随便想了一个烂藉口,「我出来散步,结果下雨了。」
虽然晚上十二点半怎麽看都不像普通父母会让高中生出来散步的时间,不过齐佑源不想说实话。
「要老师送你回家吗?」程家言轻轻地晃了晃伞。
「不,我还想待一下。」齐佑源摇摇头,先不说父母亲可能还没吵完,如果让老师护送到家门,就会让母亲发现他可以从他房间窗户爬出去这件事,这样一来就算母亲用木板钉si他的窗户他都不意外。
「可是你浑身sh透了呢!不冷吗?」
「不冷──哈啾!」刚嘴y完的齐佑源立刻打了一个喷嚏。
「呵呵。」看见他的模样,程家言笑了,「那要来老师家吗?拿乾衣服给你换。」
冷得牙齿打颤的齐佑源,最终点了点头。
好乱。
这是齐佑源踏入程家言住所的第一个想法。
齐佑源家总是窗明几净,母亲非常注重环境整洁,即使夜里自己大吼大闹砸坏很多东西,隔天早上齐佑源就会看到母亲蹲在地上收拾,虽然齐佑源很想跟她说既然还要收那当初可不可以多想几秒钟别砸了,不过他当然不想另外引发新的战端,所以从来没说过。
王千航家则是有点凌乱,处处充满了生活气息,但不至於完全无秩序的混乱,齐佑源每次踏入都可以感觉到那种自己家没有的温馨感。
但程家言家──
齐佑源看着布满各式物品的茶几,便服与学校制服堆满了沙发,学校课本散落地板,餐桌上则放了两个他们学校的背包,背包基本上都没关好,里面的东西几乎快要漫到桌上来。
他记得老师没有结婚,但这里看起来b起单身汉的家,更像一个毫无秩序可言的学生宿舍,不过桌上那个充满菸蒂的菸灰缸不像是可以出现在学生宿舍的东西就是了。
他还在心底纳闷,为何老师家有他们学校的学生包包,沙发上还有一堆制服,但很快他的问题就得到一部分的解答,因为下一秒就有一个人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阿言!」
阿言?齐佑源吃惊地看着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少年,发现他知道这个人,是八班那个有名的小混混方鹰,常常听到这个人打架闹事,甚至有贩毒之类的传闻。
方鹰一看到齐佑源,就恶狠狠地说:「这家伙在这里g嘛?」
「他淋雨了,带他来换衣服。」程家言简单地说,接着语气一转,变得有点严肃,但又不至於太让人心生反感,「你不是跟人家约了一点吗?快去吧。」
「这就去。」方鹰瞪齐佑源一眼,手cha口袋,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齐佑源突然有点敬佩程家言,因为这个人居然让那个凶得要si还把新来的老师吓哭的小混混听话。
「别在意,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程家言从沙发上随意拿了几件衣服给他,「快换吧,别感冒了。」
「这该不会是方鹰的衣服吧?」虽然很冷,但齐佑源还是有点担心会不会被揍。
「喔,放心,是别人的。」程家言笑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师跟方鹰是什麽亲戚之类的吗?但亲戚会准高中生晚上去外面鬼混吗?
抱着满心的疑问,齐佑源伸手接过了衣服,走进了厕所,将sh透的衣服脱下的同时,他发现洗手台散乱着六支牙刷。
这里难道住了很多人吗?
齐佑源换好衣服走出来,程家言招呼他:「佑源,要喝点热汤吗?」
「……」原本不想答应,但齐佑源确实有点饿,手指也还有点冰冷,想了想还是答应了,「好,谢谢。」
汤一点一点温暖了齐佑源的身子,他放松了一点,开口问道:「老师跟方鹰住在一起吗?」
「没有,他只是偶尔会过来而已。」程家言微笑。
齐佑源原本想继续问下去,但无奈睡意渐渐征服了他的眼皮,程家言显然是注意到了,开口说道:「厕所旁边那间房间,你如果想睡可以眯一下。」
「谢谢,但我五点要走。」得趁早餐时间前溜回房间,绝不能让母亲发现他整个晚上都不在。
「我五点叫你。」程家言走过来,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头。
老师人真不错啊。齐佑源一边想,一边打开了那间卧室。
这间卧室没有家具,只有三个睡得凹凸不平的床垫,以及乱七八糟的几条毯子。
齐佑源随便抓了条毯子,便进入梦乡。
小睡了几个小时後,齐佑源醒过来,发现隔壁床垫上躺了一个不认识的少年。
还好不是方鹰。齐佑源伸个懒腰,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客厅空无一人,他原本想跟老师打个招呼再走,不过想想人家应该在睡觉,拿了包包跟sh衣服後,齐佑源便转身离开。
日後程家言的家,就成为了齐佑源翘家的首选。
但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他逃家去了哪,无论是哥哥、大宇还是王千航,免得对方会说什麽他不想听的话。
不过这里似乎不只是齐佑源一个人逃家的地方,来了好几次之後,齐佑源发现这里几乎就是一个小型的翘家少年避难所。
每次他去的时候都是深夜时分,却几乎总会遇到他们学校的学生,有时候对方行se匆忙赶着出门,有时候对方像是刚结束某种很累的工作,摊在椅子上喝酒ch0u菸。
程家言几乎每次都在,像个普通的大哥哥,跟齐佑源聊个几句,关心他。
齐佑源原本不讨厌这种感觉,直到有一次程家言不在时,有个少年向他攀谈。
「我发现,你跟方鹰长得很像欸。」
「有吗?」齐佑源皱眉。
「有啦有啦,眼睛跟鼻子这里,」少年ch0u了口菸,「你是阿言的菜呢!」
「菜?」齐佑源眉头皱得更深了。
「阿言还没问你要不要打工就是一个证明啊,不过你要小心喔别像方鹰对阿言太认真,阿言很快就会腻了,让你去打工,打工之後他就不会再碰你了。」
刚刚对方讲的是国语吗?齐佑源突然觉得自己很笨,他一个字也没听懂。
「打工?」
「你什麽都还不知道啊?」少年摇摇头,「总之给你一个忠告,对钱认真就好。」
齐佑源不太爽少年那种自认b较成熟的态度,总感觉自己被当成一个小孩子。
「我又不缺钱,只是找个地方睡,懒得跟你们ga0些有的没的。」
「不缺钱真好啊。」少年感叹,接着递根菸给他,「ch0u吗?」
齐佑源这辈子没ch0u过菸,但不想再继续被小看,他接了这根菸,但帅不过三秒,他很快就被第一次x1入的气t呛到流出眼泪。
「哈哈哈!」少年大笑,「别担心,第一次总是这样。」
齐佑源满心不悦,他又ch0u了一口,却感觉脑子晕眩了起来,甚至有点想吐。
他看着隔壁的少年,熟练地吐出漂亮的菸圈,再垂眼看了自己手上那根燃烧中的菸,再度试图ch0u了一口。
又臭又呛,齐佑源真不懂为何少年可以看起来这麽享受这根菸。
即使他知道ch0u菸对身t不好,即使他觉得ch0u起来一点也不爽快,他却有种想要自我毁灭的冲动,於是他忍耐着头晕,把那根菸ch0u完了。
齐佑源并不笨,虽然他当下没听懂少年的话,但日後他发现程家言越来越亲密的肢t动作,以及方鹰越来越不友善的言语态度,他也懂了当初少年所说的话,一开始单纯担心被方鹰修理,他还刻意稍微跟程家言保持了一点距离。
所谓的"打工",齐佑源也终於从其他人的口中了解了是怎麽一回事。
只是刚听到的时候,他真的吓了一跳,还脱口问道:「你是gay?」
「靠,谁是gay啊?」少年瞪他,「反正就是陪有钱的大叔玩玩,赚点生活费。你如果不想被cha,也有一些大叔喜欢当下面,如果都不想,我听说只k0uj也可以啦,只是赚得会b较少。」
齐佑源定期可以从父亲身上拿到零用钱,唯一想要b较高价的东西是吉他,这个哥哥也买给他了,所以当他听到这些时,他刚开始的反应也只是单纯的震惊,没有任何心动的感觉。
他对除了王千航以外的人丝毫不感兴趣,虽然对x会很好奇,但他当然是完全不想跟不认识的大叔g嘛。
可是,随着升学年的b近,班上同学开始讨论关於大学的话题。
他想到,去台北上大学也许是个逃离家里的好方法,而且王千航现在也在那里。
只是如果离开本地上大学,母亲应该不会同意。
听哥哥说,姐姐当年想去外地上大学,母亲立刻扬言要切断对方的经济来源,也不帮忙负担学费,於是姐姐就作罢了,但却在大学四年内拼命打工认真念书,毕业之後立刻就出国,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但齐佑源不觉得自己可以再忍耐四年。如果可以,他甚至想要现在就离家出走。
忍耐到高中毕业,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他一改之前刻意跟程家言保持距离的态度,程家言也很快发现了他的不一样,更亲近了起来。
只是方鹰的眼神像是着了火,有一次还揪起了齐佑源的领子,被程家言制止才放手。
「方鹰,好像很喜欢老师的样子。」齐佑源看着方鹰甩门而去。
「别理他,他就是个小孩子而已。」程家言的手轻轻放在齐佑源的大腿上。
齐佑源看着这只放在自己大腿上的手,突然觉得有点恶心,於是又不确定了起来,自己这样做真的好吗?